在三十多年前的改革开放初期,当时物质还算不上丰裕,糕点、糖果等零食更是稀缺,而糖稀作为乡村制作米糖和糕点的关键原料,就成了不少孩子心心念念的美食。糖稀学名“饴糖”,熬制过程复杂,需经过选料、育芽、蒸煮、发酵、压榨、浓缩等多道工序,把麦芽中的糖化酶作用于碎米中的淀粉,最终形成了浅黄色黏稠透明的液体。
那时节,每到腊月,乡村的糖稀作坊就开始散发出浓浓的甜味,馨香无比纯正诱人,馋嘴的孩子深深嗅着空气里的气味,眼巴巴地盯着身边的大人,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的眼睛扑闪扑闪,似乎在央求:“快买吧,买多点!过几天卖光了咋办呢?”那时的小孩绝对不像今天的儿童这样直白,含蓄里带着懂事。当然,此时的大人也是最为通情达理的,即使再囊中羞涩,一般也都会买上几斤香甜的糖稀。
孩子所有的心神都会被这色香味给吸引住,一路得意忘形、蹦蹦跳跳地回家去,路上碰到别的孩子,还不忘记炫耀一二。小孩子多是“狗头挂不住粽子”的习性,回家自然是立即就要吃的。高档的糖果少见且不便宜,大人也就怜爱地纵容着孩子用勺子挑着糖稀品尝,以满足一下平日寡淡的肠胃。但是买来的糖稀本就不多,还要用来制作白米糖、芝麻糖、花生糖等,手上的汤勺最终还是被无情地夺走了。大人们将糖稀放在难以触及的高处,就像防范喜欢偷吃的猫儿一样。
我的父母也是如此,打着“吃多了对牙不好”的借口,夺下我手中还没能尽情挥舞的勺子,让我深感遗憾。我常愤恨地想着,等长大了过年买糖稀一定要买两份,一份制糕点用,一份拿来现吃。有这样想法的人,很明显不只我一个。二十年太久,只争朝夕,长大还需要很久的时间。于是,当家住隔壁的堂兄趁着大人们不在,邀我一起“偷”他家的糖稀吃时,我立马就心甘情愿地“唯命是从”了。
“偷”糖稀的过程就好像“摸着石头过河”一样,带着一点惊险,更带着不少期待,还交织着害怕被大人发现的担忧。我们搬来梯子,一个扶一个爬,一个动手一个放风,很快就将悬在横梁上盛放糖稀的篮子成功取了下来。拿到糖稀的喜悦立马将我们将所有的紧张与害怕都赶到了脑后,接着就是坐地分“糖”了。为了不至于被发现而挨打,一开始说好一人只吃一勺,但是一勺又怎么能满足呢?那甜腻丝滑的滋味在味蕾里点滴绽放着,最终实现了脑神经与肠胃的集体共鸣,也将那一丝渺小的理性给震跑了。于是,就慢慢变成再吃一勺、两勺、三勺,你来一下、我来一下,直到快见底了才顿觉不妙。
正当我们愁眉苦脸,想着如何将早已下肚的糖稀恢复原状时,就被大人抓了个正着。好在吃糖稀的负面作用“救”了我们,因为吃得太多,我和堂兄开始反胃,吐了好多酸水,最终也借机躲过了惩罚。后来,当我们望着那各式各样用糖稀做成的米糖时,都还不由得胃里泛酸、望“糖”兴叹。但是,糖稀那香甜醇厚的口感却一直留存在记忆的深处,成为一份浓郁不绝、难以忘怀的记忆,这大概也是一代“80后”农村儿童的共同记忆,当然未必只有糖稀。
随着这几十年的经济发展,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,物质生活水平都有了飞跃式提高。市面上各种糕点花样繁多,借助越来越便利的超市和网络,各种各样的糕点和零食,都早已“飞入寻常百姓家”,最近这些年,我几乎已看不到儿时用糖稀制作的糕点,糖稀更是难见踪影了。
其实不仅仅是糖稀,还有很多记忆中的老物件,都在这改革开放的骀荡春风里或者渐渐消失,被别的事物的代替;或者发扬光大,被包装成新的事物,走出农村、走进城市,甚至走出国门、走向世界。虽然总会怀念起那氤着香甜气息的麦芽糖稀,因为有故乡的味道,有童年的美好记忆,但更加让人欣喜的是,现在的我们不仅有“糖稀”,还有更多更好更值得期待的选择。
( 编辑:贺亚宁 ) |
我的“糖稀”记忆
来源: 发布日期:2018-08-22 打印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