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04月27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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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过年

□金一
来源: 发布日期:2024-02-07   打印

  1975年6月29日,高中毕业的我,来到了吉林省白城市光明公社前进大队第三生产队插队,成为名副其实的“知青”。

  集体户里有下乡3年的,有插队5年的,我们这批30多人是新户员,半年后才搬进新平房。1976年夏,大队给户里一名招工指标,老户长董巨刚被生产队推选上了。经董巨刚推荐,生产队研究决定,我接任集体户户长。

  几个月后传来消息,要有一批新户员来落户,不少户员找我提出分粮杀猪。我不同意,粮食分了万一缺口咋办?猪杀了过年吃啥?几名老户员告诉我,这是老规矩,你们来户之前,我们杀了猪,只留了一点粮食,其他的都分了。看我态度坚决,他们妥协说,要不你回家,我们到时候把猪肉和粮食送到你家,要是有人问起,就说这是我们私自做的主,与你户长没有一点儿责任。我还是断然拒绝了,尽管他们都不高兴,嘴里还小声骂着。

  过了一个来月,11名新户员插队落户,紧接着就到了腊月。东北的冬天很冷,最冷时达到零下30多摄氏度,任何农活都没法儿干,只得像猫一样待在家里,俗称“猫冬”。进入腊月十五,户里杀了猪,大家饱餐一顿之后,就开始包饺子。人多热闹,但饺子包的却是大大小小,形状五花八门。摆满直径近一米的一盖帘儿饺子后,直接放在室外去速冻。接着,开始往另一个盖帘儿上摆饺子,等摆满再放到屋外时,前面那个盖帘儿上的饺子已经冻好了。大家端回盖帘儿,把冻饺子倒在一米来高的大缸里。直到最后冻满整整两大缸饺子才算完成任务。

  远道的户员们开始回家了,家近的也陆陆续续地走了,集体户里,只剩下我一个人。户长守户,是传下来的规矩。

  大年三十中午,政治队长田成禄和生产队长陈三林来了,邀请我下午去家里喝酒。我谢绝了,因为我得守户。下午,一些社员次第来到户里,让我晚上过去喝一壶,唠唠嗑,我同样也推辞了。

  晚上,困意袭来,我吹灭了油灯,压好了煤火,拉开被褥,把军用大头鞋脱下来,放在枕边的炕沿上。不知什么时候,我突然醒了。因为从初中开始我就拜师习武,所以睡觉特别轻。我翻身坐起,迅速穿上大头鞋,站在屋中央。一阵轻微的声响从隔壁房间的室外传来,我马上反应过来:有人偷煤。我冲出房间,跑过长长的走廊,推开大门。只见大门口东侧不远的煤池子前,站着一个黑影,我一个箭步冲上去,原来是集体户后院某家人的儿子。这家人对我非常好,有啥好东西,总不忘叫我过去吃。但我明白自己的职责,我手朝他一指,厉声喝道:“倒回去。”那孩子看了我一会儿,把筐里的煤倒进煤池子,快步从东山墙根前的土围墙翻了出去。

  冬天不干活,家家都吃两顿饭,在守户的20多天里,我吃了40多顿饺子,一缸饺子下去了一多半。当时,没有手表,也不知道具体时间,看太阳升一竿子高了,就开始点燃茅草。下午,太阳还有一拃高就要落山,便着手烧水。白天,除了打打拳,玩玩杠铃,就是写写东西。冬天黑得早,不到五点天色就很暗了,闲着睡不着觉,我就借着油灯写点文字打发时间。

  正月十五后,有些户员时断时续地回户了,我才踏上回家的路。不到19周岁的我,第一次一个人过年,尝到了过年不能回家的滋味,也懂得了责任的分量。


( 编辑:tln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