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次回乡,我都会去“看望”初中时教我语文的张老师。 张老师身材颀长,脸庞清瘦,两道浓眉下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,无论春夏秋冬,他总是戴着一顶帽子。 听母亲说,张老师的家在山外的镇上,家里种有地,父亲得了偏瘫。他媳妇儿一个人操持家里忙得团团转,所以,每个周末张老师都要回家。但他又不会骑自行车,只好每周末都在家和学校之间往返几十公里山路。每周五摸黑到家,不耽误第二天早上干活,每周日下午再返校给我们上夜自习,由于每次都是步行必须提前走,他媳妇儿总少不了一顿牢骚。 母亲还说,不知什么原因,张老师民转公的考试考了好几年都没过,他媳妇儿对此颇有微词。 后来,我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师母。那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,一天,她有事来学校找张老师,由于天色晚了回不去,晚上就住在张老师的办公室。结果她又不知因为什么数落起了张老师,张老师回了句嘴,她便一把将张老师推到门外,并迅速闩上了门,任张老师怎么拍打就是不开。张老师却清清嗓子站在门外唱起了歌。歌声嘹亮,吸引了刚刚下夜自习的同学们,大家都好奇地跑过来看。师母这时才把门打开,冲着众人说:“看什么看?散了散了!”然后一把将张老师拉进屋里,又迅速关了门。 事后,有同事揶揄张老师,说他是“妻管严”。张老师却说:“听说林肯和列夫·托尔斯泰都有一个比你嫂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悍妻,我和人家相比,这又如何?” 同事无奈地摇摇头。 那是一个细雨连绵的秋日,由于我们的土坯房教室年久失修,正在上课的张老师听见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,仿佛预感到不妙,立即大声呼喊,组织学生撤离。当他拉起坐在最后排的两个学生刚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,破旧的房子“轰隆”一声倒塌了。他用尽全力把两个学生推到门外,自己却被埋在了废墟里。 短暂的几秒沉默后,我们像疯了一般高声哭喊着,奔过去扒开坯块,可张老师已经不行了…… 出殡那天,学校放假一天,全校师生都去为张老师送行。许多学生家长冒着秋雨,步行几十里山路,自发地加入送葬的队伍。 这时,张老师民转公的通知书终于来了。校长噙着泪把通知书压在他的坟头…… 时光飞逝,一转眼三十年过去了。在这三十年里,许多人和事都在记忆里模糊了,但是张老师却一直留存在我的心中…… ( 编辑:tln ) |
戴帽子的张老师
□王瑞虎
来源: 发布日期:2023-09-06 打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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