溜秋,即人们在秋季结队外出的一种“捡拾”行为。溜秋队伍以不同年龄段的女性或老人为主,即使有小孩儿一道也是图个乐子玩耍。大家很守规矩,只在主人收获过的地里或园子里捡拾,从不涉足未收获的庄稼地或果园。 溜秋出发前的早餐,“滚水泡馍”是标配。把水烧开,掰馍成块或切馍成片,撒些盐、葱花或芫荽,调一勺辣椒油,将沸腾的开水往碗里一浇——那色香味儿“绝了”! 一次,我跟随大人到邻村去溜红薯。别人都是半跪式刨挖,小钉耙一次一拃宽,不使蛮力、不抢节拍,不一会儿就能收获一个红薯。我爱惜自己的裤子,只好弯腰弓背,十分钟都无收获,且累得够呛……回家后受尽冷嘲热讽。又一个周末,我请求父亲去溜秋。父亲不肯,说人家都是小媳妇下地拾点东西,咱大男人去了,人家还捡啥?我却坚持要去,父亲只好答应陪我一起溜秋。 小伙伴们早都出发了,父亲却说磨刀不误砍柴工。父亲用粗铁丝制作成耙状,然后两两相交,这样一个“十”字铁丝耙便诞生了,铁丝耙的收拢面积接近一平方米。当父亲把这个“核武器”扛上肩膀时,我的脑海里便有了收获的画面。 称这个工具为“核武器”一点不夸张,进了收过的红薯地,不用弯腰、不用轮耙,甚至单手一提一插便能收获一大片。即使土里再小的红薯也被插着带了出来。有人高声叫好,于是引来了更多的围观者。那一次我们收获颇丰,因此早早地就收工了。 很快,人们制作出了各种溜秋“武器”,地里的红薯和花生很难找了。这时,我才理解父亲为什么不愿参与溜秋。 转眼第二年秋季到来,周末放假我仍然跟着大人下沟爬坡刨红薯、拾花生。之所以还能有收获,据说是大人们故意收得“毛糙”,好让小孩子“有事做”。 有一天,父亲回来问:“厢房里的几袋花生卖了?” “卖了,一斤比去年多给几分钱。”母亲说。 “吊在梁上的那一包呢?”父亲有些愠色。 “也卖了。还藏得怪能哩,吊得那么高。”母亲说。 “哎呀,那是我精挑细选的花生种子!”父亲直跺脚。 母亲知道捅娄子了,但嘴很硬,说:“你都是能人哩,明个儿去沙坡地里溜一圈,种子不就回来了?” 第二天早上,父亲做了两碗滚水泡馍,喊我起床吃饭,跟他去溜花生。我挎上小竹篮带着小钉耙,父亲肩上搭着一条麻袋、手上提着一把钢锨。那麻袋竖起来可比我高多了,和小伙伴捉迷藏时我钻过,里边麦子味儿特浓。 我们去的是庙底村,这个村靠近黄河全是沙地,花生“落花”后须子钻沙很轻松,沙土里生长的花生品质上乘。 我跪在收获过的花生地里一耙一耙地刨,偶有收获,但大多仁儿都坏了,只好扔掉。父亲提着钢锨在荆条林里转来转去,我担心他这样瞎转不知啥时候才能弄满那条大麻袋。 “找到一个。”父亲兴奋地叫道。我好奇地跑上前。他指着一个胳膊粗的黑洞说:“我估计至少能装满四分之一麻袋。”见我不明白,父亲说这是一个老鼠洞,能挖出花生来。我半信半疑,坐到一旁看父亲“挖宝”。 向下挖一米多深后窟窿眼儿消失了。父亲下到坑内东看看西望望,甚至抓起沙土闻。然后选准一个方向,结果用钢锨没戳几下,就听到“哗啦”一声,前方露出一个小窑。哇,好多的花生!这些花生干干净净长短粗细一个样,我们掏了一把又一把。 这边掏完了就换地方,父亲拿钢锨往拐角处戳几锨——便又有了新收获。直到确认掏完了,起获的花生恰好装了麻袋的四分之一。父亲把坑埋好,又把几株“受牵连”的荆条栽植妥当。我也不在地里刨了,开始寻觅老鼠洞,只要看到窟窿眼儿,便撅起屁股一阵乱刨。 “你这白费劲儿。”父亲说,“不是所有的洞里都有老鼠偷来的花生。干这事有绝招哩,你爷爷教过我。” 父亲说:“只有‘竖井’洞里才有花生,特别是那种窟窿眼磨得溜光的,说明老鼠偷了不少好东西。” 在野地里“战斗”几个小时后,那条麻袋满得扎口都困难,里边不光有花生,还有豆子和栗子。 凯旋时,父亲扛着麻袋走在前边,我扛着钢锨紧跟在后,小胸脯挺得老高,感觉自己是打了胜仗的将军。 ( 编辑:tln ) |
溜秋
□徐新格
来源: 发布日期:2024-11-27 打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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